自序

自序

才不过眨几下眼，人生已过大半。回首这大半生，犹如走过起伏转折的重峦叠嶂。尤其到了中年，过去文学作品中描述的波澜境遇，年轻时读来一知半解，而今有了亲身体验。

这些日子来，书案上留下连串以《山间》为题的小诗，其中较为概括我近年心境的一首，曰：

落叶

不一定因风而起
前因交错
一路走来
颇见颠簸
是花季了未见花发
是秋收了未见结果

回忆中似乎少有惬意的日子，如同走在一条铺满落叶的山径，云树深处，凉气袭人。厚厚的落叶使路面让人踩下去的感觉是不踏实的，一不留神，即使不见枯枝没有落石，也会摔跌一跤。

一路山景，像在水中，在风中，更多时侯像在云中，在雾中。三几好友闲来浅酌低歌时，总爱笑我“心有千千结”。生性愚钝，读过一些佛书，似乎有所了悟，但就是做不来。情天不老，风月无边；明知是空幻，但何曾放弃心中梦想。我的小诗写道：

山回路转
谁知道
哪时忽地横出淙淙流水
石缝里
有期盼的山花
对看

还有一种现象是，同一实境，不同心情可将之蜕变成另一面貌。记得有一回赶工作，回到家已近中宵，斜躺在沙发椅上正好对着厅堂挂着的黄勖吾老师遗墨，一幅草书大中堂：“夜半归来月正中”，真巧，正是眼前的写照。但我眸光所见，却不是一轮亘古长存的中宵明月，而是

一根扁担
挑过百里泥尘
斜斜靠在静寂的
山门外

一场大病，再遇上经济不景气，我提早下岗，养病在家，暂时过着和过去全然不同的生活－－“午倦一方藤枕，晨兴半杯名（草头）香，微雨竹窗夜话，清溪浅水行舟。”

本文原是《联合早报·四方八面》专栏的首篇文稿，谈及专栏将抒写的内容，包括生活点滴，议事说理，忆人怀旧，都是千山路上所见所感，这也是本书的主要内容，因此借用以为序，同时也以《千山路》为书名。

承蒙杨松年老师写序，语多嘉勉， 由衷铭感。 封面油画是陈瑞献的精品《晨.迭斯干》。过去一路颠簸，而今却见辽阔的绿原，黛墨的远山不老，遍野生机。“自沐朝晖意蓊茏，休凭白发便呼翁”（臧克家句），诚哉斯言！

本集出版得蒙李氏基金、国家艺术理事会、陈声桂等友人的赞助与鼎力襄助，创意出版总监方桂香多方匡导，谨此深致谢忱。

（2003年12月2日）